第四章（第1頁）

夏天過得很快，轉眼就開學了。

我爸帶我去學校報了名，班主任是個和我爸歲數差不多的男人，也是我們的英語老師。

開學。

我媽嘴角彎了彎，那笑卻沒到眼底，“那是結業(yè)證書么，媽可北京大學是參加個學習班，總共就三個月，人家發(fā)了個結業(yè)證書，和正經滴畢業(yè)證書又不一樣。”

我爸也接著說：“你媽又么正經上過學，就念咧個二年級，也么學歷，都是自學滴。她那個學校，工資是校長，也就是老板手里發(fā)，人家這個說滴是有編制滴老師，鐵飯碗，工資都是國家發(fā)滴。”

“……哦?！蔽覜]再說啥，看著手里那張表格，默默折起來塞進書包，然后拿起那張家庭信息表，和爸媽商量了好一陣才填完。

屋里的黃燈泡閃了一下，我在父母職業(yè)那一欄里，按我媽說的，填上了務農。

……

周一早上，大課間的操場上，散開的藍白人流裹著汗味兒涌進教學樓。

教室里嗡嗡的很是熱鬧，班長正挨個收上周五發(fā)的表格。

收到我這兒，我交了那張?zhí)詈玫募彝バ畔⒈怼?/p>

班長在名單上看了眼，問我：“那個教師子女的表呢？”

“我沒填，”我頓了下，“就不交了吧?！?/p>

“不行，老師說了發(fā)下去多少收上來多少?！卑嚅L有點不依不饒。

也許是因為剛開學，她也剛當上班長，所以有些較真，周圍同學也跟著把目光投過來。

我臉上有點熱，只好拿出那張空白表格給她，解釋道：“我記錯了，我媽不是老師。”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假。

果然，鄰桌那個愛當顯眼包的男生“噗嗤”了一聲，嗓門還很亮，“嚯，你媽干啥的你還能記錯？你這兒子當的，嘖嘖！”

他這一嗓子下去，周圍同學也跟著爆出一陣哄笑。

我杵在座位上，難堪得要命，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。

一個拿著零食的女生等在過道，要回座位。

她看了眼這邊，聲音不大卻清凌凌地切開了哄笑：“有啥好笑的呀，也許人家媽媽是開輔導班的呢?！?/p>

我像抓住救命稻草，趕緊順著坡下對班長說：“對！我媽就是開輔導班的，班長你跟老師說一下?！?/p>

班長看看她，又看看我，估計也是嫌麻煩，便收了那張空白表格，“行吧行吧?！?/p>

周圍看熱鬧的目光也一下子散了。

我松了口氣，忍不住回頭去找那個女生，她坐在我后面第四排靠窗，皮膚白白的，陽光剛好從窗戶斜切進來，落在她束起的馬尾辮上，幾根飛揚的發(fā)絲像黑夜里的碎星星，忽閃忽滅。

對了，她同桌還借我作業(yè)抄過呢，她名字里好像……有個“雪”字。

就叫她阿雪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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