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（第1頁）

回家的綠皮火車要坐十二個小時，因為便宜。

這一年，我靠著殘疾人補貼和在網(wǎng)上接點翻譯的私活勉強糊口。哪怕是一分錢，我都得掰成兩半花。

因為我想裝個好一點的假肢。

我想像個人一樣走路。

車廂里充滿了泡面味和腳臭味。我對面坐著一個年輕媽媽，懷里抱著個發(fā)燒的孩子，正焦急地哄著。

她為了省錢沒買臥鋪，坐著硬座，整夜整夜不敢合眼。

我想起小時候，我發(fā)高燒，我媽也是這樣抱著我，冒著大雨背我去衛(wèi)生所。

那時候，她是愛我的吧？

是什么時候變的呢？

大概是從我考上大學(xué)，沒有按照他們的意愿留在縣城找個廠上班，而是去了大城市開始。

大概是從大伯和三叔每天給他們洗腦，“兒子讀了書就是別人的了”，“還是侄子在身邊靠得住”開始。

人性這東西，經(jīng)不起比較，更經(jīng)不起挑撥。

再加上那888萬的巨額誘惑。

他們需要在親戚面前顯擺，需要享受那種被眾星捧月的感覺。

給兒子花錢？那是義務(wù)，沒人會夸。

給侄子花錢？那是大義，那是豪爽，那是“李二爺”的氣派！

為了這份虛榮，他們生生切斷了對兒子的愛，甚至切斷了兒子的退路。

下了火車，我沒舍得打車，轉(zhuǎn)了三趟公交，終于在黃昏時分站在了那個熟悉的小區(qū)門口。

老舊的小區(qū)已經(jīng)煥然一新。

外墻粉刷過了，樓下的綠化帶也修整了。

聽說，這也是我爸出錢搞的“惠民工程”，為了讓鄰居們念他的好。

我拄著那根十幾塊錢買的木頭拐杖，一步步往樓上挪。

三樓。

每上一級臺階，我的殘肢就在假肢套里磨一下。

那是市面上最便宜的假肢，硬邦邦的塑料，磨得皮肉生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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